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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生辰(1 / 2)

这一梦,恍若隔了纷纭人潮,直坠红尘万丈。

将将卯时,池衍倏然转醒,梦中所有一瞬虚无缥缈。

但那无边懊恼,和深深的悔恨,还残存心底。

他胸口沉重起伏,怔忡望着床梁,梦境遗留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。

半晌,思绪终于回温了些许,脸庞忽而触到一片柔软。

池衍略微一顿,偏过首,便见一张清芙温静的睡颜,就在他眼前一寸。

锦虞侧躺着,睡得恬淡安然。

明明入睡之前,她还自己窝在角落,一夜下来,不知不觉就挪了过来。

两只手搭放在他枕边,有意无意地碰着他的侧脸。

她睡着的样子很乖,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覆在眼睑,安静柔和。

倒也不是第一次看。

距离极近,池衍静凝她片刻,嘴角掠过一缕淡淡的笑意。

若不是他们各自盖一床被褥,她怕是能钻到他怀里来,莫不是他的枕头比较舒服?

突然一下想到那个梦,池衍唇边弧度一顿,眸色渐渐深沉了起来。

往日,梦再荒诞,哪怕有所察觉,他还是可以装着糊涂。

但如今切切实实地看清了梦中人的容颜,他是没法再不当回事了。

这时辰,熹微的天光还未破晓,透过菱格窗纱,呈现朦朦胧胧的灰白色。

床榻不明不暗,比彻夜无光更多一些暧昧。

池衍探出手,指背一点点滑过她细嫩的脸蛋,轻且缓,描绘着她的轮廓。

动作间,隐约流露疼惜,还有梦里带来的,那久挥不去的愧疚。

一想到梦里她说,要嫁与旁人,他心里忽然堵得紧。

池衍不禁皱了眉,抚蹭的手忍不住一下捏住了她的鼻子,颇有惩罚的意味。

酣梦中呼吸一窒,锦虞模糊嘤咛,呜咽着张开了嘴,小口喘着气。

见她这样也没醒过来,颤了颤羽睫,嘟着嘴委屈又可怜。

池衍心一软,默默松开手。

终于气息舒畅,锦虞梦呓般低低咕哝了声,撇撇唇,接着睡。

似乎是觉得他那处暖和,她身子动了动,脑袋朝他窝过去。

肩头微微一沉,她枕了上来。

如此这般,他只要低一低头,唇便落到了她的额上。

锦虞呼吸温浅,轻柔呵在他颈窝,让男人难不心猿意马。

池衍心中一动,方才梦后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。

梦里如何就且不谈,小姑娘此刻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,他莫名心满意足。

池衍眸色一柔,探过手,将她滑落肩颈的锦衾拉上来,掖好。

忽然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,但再这么相依下去,他担心自己会想对她动手动脚。

池衍微叹,将小姑娘的头慢慢扶到自己枕上,而后便下了床。

他不由想,不过是梦而已,竟让他的心情生出这般复杂变化。

真是……见了鬼。

银铠薄甲,麟纹战靴,洗漱穿戴整齐后,池衍回眸,望了片刻床畔那人,然后才转身出了屋。

将近卯时三刻,正处在日月并存时分。

月下日上,天幕一片靛蓝,廊间高悬的灯笼尚还亮着红艳艳的光。

庭园悄静,池衍转出汀兰苑,欲前往校场。

就在此刻,苏湛羽正好从西苑走出。

两人恰巧碰上,皆是微微一愣。

池衍略弯了唇,走过去两步,“你倒是早。”

打量须臾,意外见他面色憔悴,又玩笑道:“让你拟一纸劝降书,累成这样?”

苏湛羽却是反常地避开了他的目光,扯出淡淡的笑:“只是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罢了。”

池衍眸如深潭,看出他心事忡忡,静缓道:“倘若不适,明日再去临淮也不迟。”

苏湛羽摇了摇头,道:“无妨,大概是前段时日尉迟亓给府里寻了不少麻烦,颇让人头疼。”

知他心思缜密,轻易便能瞧出端倪,苏湛羽随即若无其事耸一下肩,“对了,一切都已备妥,怎么突然又要劝他们投降?”

都这么久了,也不见临淮有投诚的意思,此举根本不可能有结果。

池衍微默一瞬。

还不是因为,那小姑娘求了他。

她年少单纯,不解势态,怎知临淮城如今每个人都是提了十足的戒心。

一纸劝降书,给她个入城的由头,不若此,她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。

即便她是公主。

池衍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云淡风轻道:“到时进城商榷,让……”

话语一顿,静默片刻,“我妹妹去,照看好她。”

闻言,苏湛羽愕然,“她去?”

诧异过后,他眸中闪过一丝古怪,“我带她,那……你呢?”

池衍浅褐瞳眸幽邃几许,淡笑不语。

明亮和暗沉交替的天色,将两人的身影深笼在一片莫测之中……

东方渐破鱼白肚,已是辰时。

锦虞睁开眼的时候,轩窗透进来的清光亮得她眼皮眯起一条缝。

手边泛凉,没有一丝暖意,想来那人已离开很久。

迷迷糊糊打着呵欠,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。

她难得一夜无梦,这一觉睡得甚是安稳。

然而下一刻,想到什么,锦虞蓦地一激灵,忙不迭掀被坐起,下榻。

就在这时,红秀端了早膳进来。

见她站在床边,寝衣凌乱,一双美眸惺忪迷离,艳若桃花的面容上,隐有一夜贪欢后的慵媚。

尤其这里还是将军的卧房,有些事儿,自然不言而喻。

红秀立马低下头,极有规矩道:“表姑娘醒了,池将军吩咐说,等姑娘用了膳,会有马车送您到校场。”

缓缓神,锦虞这才舒了口气。

还以为自己误了时辰,他真不等她了……

放了托盘到桌上后,红秀上前。

边替她更衣,边犹豫好半晌,最后小心谨言:“表姑娘,可需奴婢……端碗药来。”

锦虞伸臂任她整理袖袂,黛眉轻凝:“药?”

生怕她误会,红秀忙解释,“奴婢说的是补身子的汤药。”

先前她是日夜都与汤药作陪,现在一想起那味道就反感,这会儿又没生病,她是疯了才会去喝。

锦虞嫌恶地抿了下唇,没当回事,“不用了。”

……

校场高墙外,一面赤金色帅旗猎猎飞舞。

精锐铁骑虽不过三千,声势却要比千军万马更为磅礴浩荡。

队首,池衍一袭银纹战甲,挽缰驭于乌骊之上,衣袍逆风而扬。

众骑兵皆肃立他身后,整装待发。

旁侧的苏湛羽亦是一身甲胄,他勒马往前两步,“景云。”

池衍侧首,投去视线,见他一脸难色,平心静气等他言语。

迟疑良久,苏湛羽方才开口:“那姑娘……你当真要让她只身进临淮去?”

绽破薄云的暖光照拂在银铠上,衬得那张俊容讳莫如深。

池衍目光不避不让,神色从容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他贯有原则,苏湛羽再清楚不过。

且他并非喜好女色之人,而今却破例留女子在军中,这姑娘的身份,苏湛羽自会生疑。

何况那日和她匆匆一瞥而过后,他便莫名心生情愫。

昨夜头痛欲裂,恍惚记起一些事情,是和她的,却又分明不属于他的记忆。

睡梦里更是如斯荒诞,梦到自己对她见之难忘,腆着脸求来一桩婚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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